中国昌吉网讯（通讯员 白古丽）父亲是兵团第六师奇台农场职工，今年已经退休9年了，每月工资5000多元。但是，他还是舍不得已经干了40年的粉草这个行当，时常到附近给农牧民粉草。

1982年，我家里养了几头奶牛，俗称“荷兰牛”。一到冬天，父亲和母亲时常用铡刀将玉米秆铡碎喂牛。因为奶牛吃得快、食量大，母亲有时索性把玉米秆直接塞进槽子里，牛只吃叶子，光溜溜的秸秆填满了饲料槽。后来，父亲听说市场上出售一款可以用小四轮拖拉机带动的粉碎机，他跑遍相邻的奇台、吉木萨尔、木垒3个县城，费了很大劲才买回来1台。

粉碎机形状类似蜗牛壳，后面和右侧各伸出一个像鸭嘴一样的进出草口，安装在小四轮拖拉机前面保险杠上，用两根皮带把粉碎机轴轮连接套在引擎轮上，当拖拉机转动起来，将秸秆送进侧面张开的鸭子嘴里，碎草就像雪片一样喷出来，很快散落堆成小山。一个小时的粉草量够一头牛吃好几天，父母一下轻松了许多。

两年，家里出了一点变故，弟弟不慎被雷管炸伤了眼睛，需要做很多次大手术才能保住视力。父亲为了给弟弟治疗眼睛，就把家里60多亩耕地都承包给别人种，家里的牛羊也卖光了，掏空了家底，没了经济收入来源。

一家人眼巴巴地望着父亲，父亲很乐观，他很快就想到了办法，用自家的小四轮拖拉机和粉草机给牧民粉草赚钱。当时这种粉草机还是个稀罕物，找父亲粉草的牧民们越来越多。粉碎一小时干草6元，父亲以此维持家里的生计。

父亲特别能吃苦。寒冷的冬天，每天早晨6点，他就把几块烧红的火炭用铁皮盛上，放在小四轮拖拉机引擎下烘烤，一个小时后，把引擎盖打开，倒进一大壶滚烫的开水，然后用摇把将小四轮拖拉机发动着，把粉碎机固定在车头上，父亲开着小四轮就出发了。

到了深夜，随着一声声“突突突”的发动机声由远至近，父亲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了。寒冷的冬季，父亲的手指头冻得像香肠一样粗，每个指头上都裂开了几道血口，父亲用温水浸泡把手上的油渍泡软了，再用小刀轻轻地来回刮，然后涂上一层凡士林，坐在炉火边慢慢地烤。因为每天都要去粉草，往往旧的伤口才愈合，新的伤口裂开渗血。只有夏季牲畜进入天山夏牧场，父亲才能缓口气休整一下。

父亲辛劳粉草挣来的钱，不但要养活一家人，供四个孩子上学，还要给弟弟治眼睛，总是入不敷出，捉襟见肘。多亏了哈萨克族牧民热情好客、乐善好施，不管去谁家粉草，他们都会准备丰盛的午餐招待父亲，有时还会额外送一些吃的。每当父亲一进家门，总会从怀里掏出用塑料包裹的一个馕，或一大块羊肉，或一瓶鲜奶。正是父亲的辛劳，让我们度过了最艰难的岁月。

这些年来，农机、粉草机不断地更新换代，父亲也更新了一键启动式粉草机，直径达到一米，粉碎的草更细、更均匀。2019年的一天，父亲给一户育肥大户粉草，足足干了5天，当户主“啪”的一下将3000元放到父亲手心时，那一刻定格在父亲的记忆中，他经常模仿着那个动作向人炫耀。

后来，很多人买了更大马力的拖拉机和更先进的粉草机，干起了粉草，给父亲带来很大的压力。父亲也想买一台新的粉草机，但是，他不去附近的县城农机门市部购买，只是在相邻几个乡镇寻觅，收购别人淘汰下来的旧粉草机。父亲说，养殖大户自己购买了粉草机，只有少量的农户才雇人粉草，新粉草机耗油量大，粉草成本高，不划算。

虽然粉草的人多了，但是，找父亲粉草的人还是络绎不绝。因为父亲干活认真，粉碎的草料尘土少、粗细长短均匀。粉草价格合理，有钱就给，没钱先欠着，从不催债。特别是父亲重感情，有些人几年才结一次账，父亲也不急。

父亲年龄越来越大，身体也没有以前那样硬朗了。有一次，父亲去20多公里外的戈壁滩上给人粉草。当时是深秋，父亲顶着刺骨的寒风，在戈壁滩辗转两个多小时才找到那户人家。粉完草回到家时，父亲四肢已经冻僵，高烧不退，治疗了十几天才好转。

为此，我们开始劝阻父亲不让他再去粉草。父亲坚持粉草不仅仅是为了赚钱，还有一份情感在里面。“您有退休工资，何必吃这种苦、受那个罪呢？”每当我们劝说父亲歇一歇时，他总是告诫说：“不要忘了，你们小的时候生活那么难，就是这些好心的牧民一家给一点吃的，帮我们度过了最难挨的日子。”

父亲心存感恩，那些请父亲粉过草的农牧民也惦记着这份情，找父亲粉草的农牧民依然不断。

如今，父亲快70岁了，他仍然每天检修农机具，及时擦拭保养粉草机，随时准备着出工，只要有人打电话，随叫随到，为乡亲们粉草，让牛羊肥壮，把日子过得更富裕。